高中數學

我是在案發後，第一百九十四天被逮捕的。警察找上門來的時候，我沒有抗拒。想像中以為會有的嚴刑逼供，並沒有出現。倒是短髮俐落的女警，幫我買了漢堡餐。而就是這該死的溫柔，軟化了我。「火是我放的。」我毫不遲疑的就坦承了。

但是接下來繁瑣的手續讓我很疲倦。來來去去的高階警官，還有許多問訊的老手，反覆將同樣的問題，顛三倒四詢問著。比課堂上的考試還糟糕的是他們期待的目光，老是企求我給他們一個答案。如果交出了白卷，好像我就很對不起他。

交白卷這種事，一開始還會多少有點心虛。可是讀放牛班的我，寫或不寫根本無人在意。課堂上的老師，只是例行性的在連絡簿，寫上幾條注意事項。我則是努力的模仿父親的筆跡，小心翼翼的回答著。然後一切回到了原點，不管如何，空白的試卷並不會有人在意。於是我再也不想理會了。

一開始我以為放火，也是一樣的狀況。幾次得手後，救護車呼嘯而過的聲音，讓我的內心短暫有過糾結。只是那一天，草山行館裡作家的名字高懸。有一種衝擊在我內心翻湧。我一邊流淚，一邊點火。然後像電動玩具裡面，又一道關卡突破了那樣。忽然有豁然開朗的自由。

世界其實很簡單。我在學校無法體會的。電動玩具裡面，說明了一切。在一道又一道的關卡裡，當我突破了，就得以前進。可以找尋到，往下一個地方的快樂了。爲了更多、更多的快樂，我不得不前進。

每一道的關卡，都有一個魔王。我只是被推動的齒輪，完全的身不由己啊！可是警官顯然不接受這樣的說法。他們執著於縱火的背後，一定隱藏更大的動機。好像成人世界背後，包含了許許多多不為人知的陰謀那樣。他們就是這樣看待我。

已經與我無關了。在那一場火燒過後，我相信自己通過了最後一道的關卡。得到完整的自由了。我很快樂。我就是為了這些推積起來的快樂，往著一道道的關卡走去。每當通過電動玩具的測驗，生命就找到了意義，得到了自由。

很快樂，我這樣告訴自己。直到那個短髮俐落的女警，又一次的出現在我眼前。幾乎是命運必然的邂逅，她的背影如此相似，手裡拿著的，正是又一本的「私人放映」。所有的齒輪再一次的推動了。我微微發顫的雙手，好像又聞到了煙硝味。電玩遊戲裡的關卡，又是無比清晰聳立在我面前。為了更多、更多的快樂，為了能向下一站走去。我又到了不得不前進的時候了。

070506